close
北洋軍
老漢走了過去，他用腳尖把那個兵翻了個身，他看到那個兵的臉血肉糢糊，這一槍由後腦進去，前面出來，眼看著是立時斃命的。
老漢喃喃自語說：『斬草不除根、春風吹又生。對不住了老兄，一路好走！』
老漢喃喃自語說：『斬草不除根、春風吹又生。對不住了老兄，一路好走！』
他把盒子炮插回了後腰，走到火堆邊，把漢陽造撿起來，放到了馬車後。然後，他從三個死了的士兵身上，把子彈、刺刀、皮帶一樣樣的卸下來，也放到車上去。
當他正在做著這些事時，他注意到那個小孩正盯著他看。等到他把東西都收好了，往車子走時，那個孩子突然站了起來，跟在他身後。
他回頭去看那小孩。他看到的是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神。
老漢柔聲說：『我姓張，你叫什麼？』
小孩說道：『我不知道…我不記得了。』
張老漢說道：『你要去什麼地方，我可以帶你去。』
小孩搖搖頭說道：『我沒地方可去。他們看我在野地裡亂轉，才把我帶著，以前的事我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。但是，我不喜歡他們幹的事，所以我不吭聲，假裝不會說話。』
張老漢咧嘴笑了，他說道：『咱們碰上了，也是有緣，你要不就跟著我吧？』
小孩沒說話。
張老漢搖搖頭，嘆了口氣，轉身走了。
小孩又跟了幾步。
張老漢回頭說：『你跟著我幹什麼？』
小孩說道：『要我跟著你，你不打我吧？』
張老漢笑了笑說：『行，我們一言為定。』
小孩點了點頭。
張老漢說道：『來罷，我們走了。』
這老漢叫做張大全，他其實是個走方槍匠。他每年會出門好幾次，到四鄉各地給豪門大戶修造買賣槍械。比較一般的槍械像是散子、單打一、漢陽造、白朗寧、盒子炮等等，他都有現貨。不過，如果大戶們要比較特殊的東西，他也會住個幾天，開爐打造。
張大全以前是在江南製造局學的藝，從小進廠當學徒，後來昇到了掌工，在廠裡一待就是十多年。
進了民國之後，世道變了。廠裡的頭兒像走馬燈一樣的換，那個軍閥進了上海，就要換上自已的總辦，不但對軍械不在行，還常把廠裡的東西拿出去賣了，中飽私囊。而工人的薪餉，卻常常發不出來。張大全心灰意懶，也就辭了工出來。
出廠之後，他打算自己做點小生意。他洪門的弟兄們就引他進了這一行。洪門在地方上的勢力大得很，沒多久，給他劃出了一個地盤，讓他作生意。
他的槍雖都是按著各種槍，用手工打出來的，但是他的手藝好，注意零件配合，選的材料也好，因此很快的在四鄉各地立下了口碑。
他作生意的規矩也和別人不一樣，大多數的槍匠只讓買家試打一發。張大全免費奉送五發子彈，要是五發打完有任何問題，他全部免費奉送，一毛錢不要。
因為他的東西好，作生意公道，因此，他的顧客也多。不過，他也曉得，作這一行是發不了財的，手工打的東西，畢竟比不上機器局裡用機器生產的，而且，一次只能造一個，那裡比得過流水線生產出來的量。
他也明白，再幹幾年他就得收了。等到年紀大了，連錘子也舉不起來，還怎麼造槍？ 別人都忙著收徒弟，一方面有人把生意接下去，一方面也是等著不能幹之後，有個依靠。他卻並不這麼想，他以為這個生意作不久，因為他在大廠裡待過，他知道現代的機器生產是怎麼一回事。即使有人來拜師門，他也勸那些人到兵工學校去。另一來，世道總不會一直亂下去了，一旦中央有人，一切安定下來走上正途，這個生意也作不下去了。
小孩坐在張老漢的身旁，他輕輕的說道：『你殺了那三個兵。』
張老漢回答說：『那是他們存心不良，自找死路。你大概也看到了一些他們所幹的壞事吧？』
小孩沒說話，沉默了一會兒。他說道：『你能不能教我這些功夫？』
張老漢回頭看著小孩，他看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。他微笑著說道：『只要你聽話，我什麼都教給你。』
小馬車繼續往北走，終於消失在黑暗中。
一陣旋風捲走了已經將近熄滅火堆的火焰，那燒焦的狗肉冒出一陣陣的藍煙和焦味。
濃濃的夜色覆蓋了一切，也帶來了寧靜。
~~~~~~~~~~~~~~~~~~~~~
第五章完
第五章完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